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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痛绵绵无绝期——沉痛悼念战神雅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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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平藩 t7 J( {6 q: J9 E
2017年5月,金姐组织病友在天目山聚会,请雅颖上止痛课,同时让我将她讲课的内容整理成文字,以便需要的人阅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雅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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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星期,她从银川飞来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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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后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 : "感觉在天目山讲课的效果太差,从他们听课的表情就知道,根本就没听懂,越是这种表情我越有挫败感,后半截我都不知自己在讲什么。" # q, p% K; H1 b2 J3 @1 e2 f2 q& Y
我半开玩笑半安慰她 :" 他们都听懂了那还要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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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估计你也没听懂,所以才赶了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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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没听懂,那之前我对癌痛知道得很少,想提个问题都不知从何提起。但我不想像个小白丁一样去打扰她,她当时4002已开始耐药,标准剂量每次150mg,她得服180mg,而且每天还必须服两颗泰勒宁才能压得住痛。 & J2 o- ^* I* m" W# A+ t: T
我只好老实说 :" 我已找了一本《癌性止痛入门》的书正在读,想读完后再列个采访提纲向你提问。" & y9 t. E' i. K5 r- q9 V
" 我讲的如果书上都有,叫他们看书就好了,还要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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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约定每天上午听她讲2个小时怎样止痛,下午让她休息。但我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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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一坐一上午,连续3到4个小时,但她真正和我对话的时间加起来大约也就半小时,其他时候都在繁忙的接电话,或通完电话处于情绪难抑的沉黙之中,根本不想讲一句话。 , c( m& M( Y9 M& W' B
电话都是病友打来的,绝大部分不认识,病友介绍病友,只有一个主题,止痛。不是讨论止痛,而是床上躺着一个痛得转辗呻吟的病人,他的家人一手举着电话焦急地向雅颖描述状况,一手握着笔准备随时记下止痛的药名、剂量和服药的时间。求救者的描述常常模梭两可,剂量擅自折扣,有时连个药名也讲不清楚,而疼痛的程度又在不断变化,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雅颖只能反复地询问反复地求证,一个病友也许就得一天数个电话,跟踪十天半个月。同时涌来的病友,哪又止三个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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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她放下电话时,眼里盈着泪水,情绪失控地大声自言自语 :"骗子、十足的骗子,不讲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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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泄一番后,又无力地把头耷在膝盖上无声地抽泣。后来我才知道,通常这时都是她发现了对方家属的敷衍,止痛效果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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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劝解她:" 你已经尽力了,有些事不是你能承担的,你也是一个重病人啊。" , b- e: I1 v0 Y
她没太在意我的话,只是望着脚尖前的那一小块地方,叹声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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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点大,我在一边隐若也能听到个大致,显然是一位患者,不是家属。对方在反复强调便秘、昏睡,止痛药不愿加到雅颖说的量,几个来回下来,雅颖一声大吼 :"你活该,你痛得还不够。"然后摁掉电话,狠狠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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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了片刻,我说 :" 你是不是也太刻薄了?对方怎么说也是个正在承受痛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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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薄?你痛过吗?你知道什么叫痛吗?看起来充满爱心,实际上狗屁不如。你知道我曾痛到什么程度?我唯一的乞求就是有个人能在那一刻一刀把我杀了,我一定会当最大的恩人来供拜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活得没任何尊严,你懂吗?在便秘上,在昏睡上斤斤计较,便秘去找便秘的药呀,昏睡就昏睡,都病成这样了,还想怎么蹦达?这些能和痛相比吗?如果他不加足量,后果很快就会和我最痛的时候一个样,那倒要看看是我刻薄还是你虚伪。" $ q; z5 ]) |- f/ G) \8 U( A
我怔住了,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当知道有的家属在敷衍时,会竭斯底里,会俯首哭泣,因为她知道那在家属后面的患者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那痛苦曾同样撕噬过她,历历在目。 7 M7 E9 m! ?2 g0 i' j+ Y$ y9 y
好几个下午她不再休息,约我去谈她遇到的几段癌痛经历,以及怎样找到了能减痛和不痛的方法。癌症不痛并不是她的发明,是欧美国家已有的现实,只是要懂得执行和执行到位的问题。她特别嘱咐我要把那几个被患者或家属很容易忽略的细节突现出来,她碰到很多说止痛药无药的例子,都是失败在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她自己从之前的止不住痛到最后能控制,也是因为改变了对的观念和对细节的死抠上。 : @& `% f* {7 m2 m6 \- b h( r5 Q
离开长沙的那一天,我送她登机,坐在一起候机的时候,我问了个心里一直在担心的问题 :" 像你这样为止痛而不停地奔波,而且情绪和心身都极度地卷入其中,对病情没影响吗?" ' z5 v, }: n0 r5 O* W
" 当然有啦。" 她回应得很快,语调也很轻淡。 * j" b+ A. w( b, s; T' o3 c( O
"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她随意地反问了我一句。" 骨转、脑转都有,培美曲赛、多西他赛、紫杉醇都没效果,易瑞沙、特罗凯、2992、804、184、阿昔替尼、多吉美都试过,只有现在的4002还有效,但也用了一年半,最近两个月不吃止痛药便寸步难行,我已想不到换什么药了。就这么一条命,影响了又怎么样?不影响又能怎么样?我唯一能想到的价值,对别人还有点用的东西就是止痛,痛太可怕了,我尽量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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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安检了,临进关阐前,她还殷殷地叮了一句 :" 快点写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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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友的微信朋友圈里,经常能看到她穿梭去重庆,去江苏,去海南和其他地方的照片,去到哪里,止痛就讲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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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的一天,她打来电话,问我过两天能不能去北京。我说不能,早有安排。她说她要去。我很诧异,我知道当天她应该正在银川吉西他滨化疗,前两天还在一个病友小微信群里说白细胞太低,达不到化疗标准,打了升白针,过两天怎么就能去北京?她说" 与癌共舞" 的线下活动,她又要讲止痛课,这次准备得如何如何充分云云。几天后她发来了讲课的视频,确实讲得很好,很有风度,条理清晰,只是有个插曲,中间她躬身出去了一段。点点后来告诉我,那是她去卫生间呕吐,并脸色苍白地在那里靠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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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她兴奋的是这次去北京,和鹰、瓶子一商量,竟马上开了为止痛专门设置的微信群,500人一个的群,一下就满了好几个,她忙了在各个群里作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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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就在一个多月前,她发来一条微信 :" 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每三天就准时给我发条微信,提酲我要换芬太尼?用芬太尼已一年多了,痛一直控制得很好,但最近病情加重,人常常处于黑白颠倒,混混沌沌之中,有两次贴芬太尼的日子都弄错,一次早了一天,一次晚了一天,弄得人极不舒服,调整过来费了好大劲。" - x) |% [! V2 Y, s# `4 j9 r1 \: Q
十二月七日傍晚,我还给她发了微信 :" 今天要换芬太尼了。" 算了算,又补充了一句 :" 今天也是打爱必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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