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律通 | 借个病理切片，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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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左手曦月右手清阳于 2022-9-21 08:45 编辑

借个病理切片，怎么就这么难？

这就是病理科的医生在制作切片~

前些天，左手版主前往某著名三甲军队医院病理科，想外借妈妈2011年在该院手术时的病理切片到基因检测机构进行全基因组及微卫星不稳定性的检测。不料，法律人出身的左手也遇到了许多病友遭遇过的麻烦事：该医院病理科的医生直白地告诉左手“病理切片都还保存着，但本院能做的检测项目概不外借切片”。

啥？？？病人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什么不能讨两片回来？病理科保存的组织切片难道不属于患者吗？

为此，左手委托与癌共舞法律支持伙伴云律通，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专项解答。

文. 张黎 | 云律通法律云智囊

肿瘤患者在手术时，医院会用取下来的组织进行病理检测，作为判定疾病类型、指导后续治疗的依据。病理组织会用石蜡包埋后，保存于手术医院的病理科，理论上可保存20年以上。

如果患者在外院继续就医，想用切下来的组织做其他进一步检测（基因突变、mRNA表达、PD1/PDL1表达、微卫星不稳定性……病理标本太重要了！！！），就需要管手术医院的病理科“借白片”（白片即未经染色的病理组织切片）。然而，很多医院拒绝“外借”白片，要求患者只能在本院进行其他检测，这就严重影响了患者的求医治疗。

那么问题来了：手术中切下来的病理组织应该“属于”哪方？如果患者遇到医院拒绝出借白片可以采用何种方式解决？

一、我的病理组织“是谁的”？

先说个题外话。很多新妈妈在分娩后都曾被医生没头没脑地问过一句话：“胎盘要不要？”

新妈妈（一脸懵逼地）：“要它作什么？回家熬着吃啊？？？”
医生：“对啊……”

这句话的源头在于，卫生部曾在2005年《关于产妇分娩后胎盘处理问题的批复》中明确指出，产妇分娩后胎盘应当归产妇所有，产妇放弃或者捐献胎盘的，可以由医疗机构进行处置。所以医生会问一句“要不要”，毕竟是谁的东西归谁处置……

那么很多患者朋友就纳闷了：同样是人体的离体组织，为什么胎盘可以自己处置，那么重要的病理组织却需要“借用”，还常常面临医院拒绝借用的困境呢？

要弄清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了解一下病理组织的性质与归属。

病理切片就是这样的~这些骚气的粉紫色来自染色剂，为的是提高标本各部分在光学显微镜下的分辨率。

肿瘤患者的病理组织在脱离人体之前，是身体的组成部分，与人们的生命健康密切相关。在通过手术切割剥离人体后，这些组织也仍具有重要的医学诊断和研究价值，对于其中涉及的法律与伦理问题，国家有必要通过民事法律进行立法规制。然而至今，我国现行民法体系中尚没有针对对脱离人体的器官和、组织作出所有权方面的明文界定。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通过一些线索来做出推测：

2013年，国家卫生计生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在新版《医疗机构病历管理规定》中规定，病理切片与医务人员在医疗活动过程中形成的文字、符号、图表、影像等资料都属于“病历”，而病历归档以后形成病案。由此可见，病理组织在医学活动中的定性是患者病案的组成部分。

对于病案的所有权归属，法律界有不同的观点。有人认为病案是医疗机构在从事医疗活动中产生的科学技术记录，属知识产权范畴，其所有权应属医疗机构所有；有人认为病案是国家档案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享有所有权；也有人认为病历病案所有权既不能归一方所有，也不能分别所有或分别共同共有，而只能是医患双方共同所有，即医患双方共同享有对病历病案的占有权、使用权、收益权和处分权。

云律通较为认可第三种观点：病案是患者生命信息和重要个人信息记录的载体，但是一份完整的病案中不仅包括例如体温单、电图记录图形、血液生化检验数据等由医疗人员以仪器制作而成的客观病案材料，也包括例如会诊意见、上级医师查房记录、病程记录、疑难病案讨论记录等由医师凭借专业知识、依据主观经验进行判断的主观病案材料，这些主观病案体现了不同医生的智力成果与劳动成果，不同的医师可能得出相异的诊断。所以，应将病案材料区分对待，患者对于客观的病案材料享有所有权，对于主观的病案材料只应享有知情权。

病理组织是客观病案材料，所以患者朋友应对它享有所有权，而文字形式的病理报告则是主观病案材料，患者对它只享有知情权。

在以往的法律案件中，还没有人告到法院主张自己对病理组织的所有权的（可能大家都没想好这玩意儿要回家该怎么保存吧…），但主张自己对各种检查报告单、影像学片子和数据拥有所有权的却不在少数。对于这种主张，法院一般参照以上原则认定。

二、为什么医院要把着我的病理组织？

既然病理组织归患者所有，那么为什么同是离体组织的胎盘就可以让患者带回家，而病理组织就被医院把着呢？

这是因为，虽然很多人认为胎盘可以作为收藏或者保健养生的药物，但其本身的医用研究价值并不大。而组织切片作为病案中的一部分，不仅对继续医疗具有基础作用和参考价值，并且也可以反映出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的医疗水平和医疗能力，因此需要由医疗机构统一管理。

国家卫生计生委颁发的《病理科建设与管理指南（试行）》第十八条规定“ 病理科应当加强对病理档案的保存和管理，其中病理切片、蜡块和阳性涂片保存期限为15年，阴性涂片保存期限为1年，组织标本保存期限为报告发出后2周”，第十九条规定“医疗机构应当按照病历管理和会诊管理的相关规定，建立完善的病理切片、涂片等资料的借阅和会诊制度”。

这相当于授予了医院占有和保管病理组织的权利，但又从便民利民的角度出发，根本上保障了患者在外院就医时享有借阅原病理组织切片的权利。

医院病理切片保存柜

三、借阅切片如何办理？

那么，患者要院外会诊、借阅原组织切片时需要什么手续呢？

卫生部医管司曾组织专家对《医院工作制度》（1982年4月7日卫生部发布）、《医院工作人员职责》（1982年4月7日卫生部发布）和《医院工作制度的补充规定（试行）》（1992年3月7日卫生部发布）进行修订，形成了《全国医院工作制度与人员岗位职责》。根据现行的《全国医院工作制度与人员岗位职责》，“院内医师仅可借阅与负责治疗患者的切片，并需办理登记手续，院外借切片需凭医疗单位证明，需经本院医疗管理部门备案。蜡块原则上不外借，特殊情况者需经本院医疗管理部门批准。”

这种特殊情况主要指的是，外院会诊时认为切片质量不理想、会影响诊断，而手术医院又无法保证切片质量，此时，手术医院就应该借出蜡块。这基本上就是“你不行我上啊”的节奏。而且原则上，借出的蜡块只能做一次切片，以不超过10张为宜（别手残给切光了，手术医院的病案就丢失了……），蜡块用后应及时归还。

具体的组织切片借阅制度，国内各地的医院规定可能并不完全统一，患者朋友们需要了解清楚你就医医院的相关规定。

通常情况下，患者转至外院继续就医的，请外院主治医生出具用于检测的借片申请单，或病理科出具病理会诊借片申请单，都可以得到手术医院的协助。

四、借片不成怎么办？

看到这里，患者朋友们可能还有疑问，如果医院拒绝借阅组织切片，我该采取什么救济措施呢？

实践中，患者朋友可以请目前就诊外院的主治医师写出出具借阅切片的证明，通常各医院均会予以协助（如果患者需要自行外送切片至商业化检测机构，也可以请熟悉的医生协助出具切片证明，因为医院病理科通常不认可商业化检测机构的切片请求）。

如果目前就诊的外院主治医师无法配合，则需要尽量和手术医院病理科协商、与医院医事部等相关部门沟通，或向当地有管辖权的卫生局投诉。如果协商、投诉未果，则根据《侵权责任法》的规定，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患者可以以医院无正当理由拒不外借组织切片、导致患者贻误最佳的诊疗时间且危害生命健康为由提起诉讼，请求医院借阅诊疗所需的组织切片。

看到这里，左手版主默默把白眼翻向了声称“本院能做的检测项目概不外借切片”的三甲军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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